終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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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永之來報喪, 被裴泠冷言冷語為難一番。
玉瑤的喪事辦得風光隆重。
不過玉瑤年紀輕輕撒手人寰，喪事辦得隆重又怎麽樣。
裴泠冷眼睨馮永之，道：“二妹妹嫁去你家不過二三載便撒手人寰, 馮舜豐, 瞧瞧你幹的混賬事兒！”
馮永之自知理虧，紅著一雙眼, 低頭不語。
靈堂上。
二太太臉色蒼白如紙, 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多歲。
白發人送給黑發人，裴二老爺打算今夜給他早逝的閨女守夜，又低聲安慰不住抹眼淚的妻子。
蘇晚在靈堂前祭拜了玉瑤, 思及過往兩人的情分, 哭昏過去。
*
一轉眼，流光悄逝，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淮安侯府今日兒迎來一位貴客——長平縣主的母親，壽光大長公主。
壽光大長公主是當今天子的姑姑, 連天子都要給她三份薄面, 長平縣主如今已算是壓著脾氣低調行事，壽光大長公主年輕時與長平縣主一般，驕縱跋扈, 什麽養面首, 勾搭朝臣玩弄權術她早早的便試過，並在先皇駕崩後一度輔佐帝王, 手握重權。
壽光大長公主前一天下的帖子，第二日一早, 淮安侯府上下忙碌，等待迎接貴客, 老太太親自到府門前去迎壽光大長公主。
老太太出身將門，據說年輕時與壽光大長公主有過不淺的交情，只有伺候老太太多年的陪嫁婆子媽媽才知道，老太太原本與壽光大長公主是閨閣手帕交，不過，後來先帝駕崩，壽光大長公主玩弄權術，家人都勸老太太避開壽光大長公主，兩人之後不曾往來，等老太太嫁入淮安侯府，情分淡了不t少。
昔年，當今聖人清算世家權貴，不少王侯世家都受到牽連，唯獨淮安侯府置身事外，後來一直被聖人重用。
觀鶴齋。
壽光大長公主精神極好，老太太如今滿頭銀絲，大長公主卻烏發如故，她穿一件深紅色縷金百菊短襖，外面罩石青色百子銀絲褂，彩繡輝煌，頭上戴著珠髻，金釵步搖，綰牡丹頭，富貴逼人來，熠熠生輝。
多年不見，兩人寒暄一番。
老太太喚丫鬟煮了府邸裏最好的大紅袍送上來，她說：“這大紅袍是子猷偶然得的一點，全都送給老身，我平日裏喝這大紅袍少，記得大長公主從前是最愛喝大紅袍的。”
壽光大長公主端起茶盞，撇去上頭的浮沫，茶是好茶，鼻尖輕嗅，茶香四溢，她吃了一口，滿口生津，放下茶盞，緩緩道：“蘭兒，你居然還記得我喜歡喝大紅袍？”
老太太緬懷過去，一臉追憶：“大長公主的愛好，老身都記得。”
壽光大長公主深受觸動，一臉愧疚，道：“當年的事，的確是我對不住你。”
老太太後來不與壽光大長公主往來不單單是因為對方玩弄權術，而是因為曾經與老太太有婚約的未婚夫受不了權勢的誘惑，跑去當壽光大長公主的面首，老太太年輕時候性子傲，沒了解清楚是怎麽回事，一門認定是壽光大長公主仗著身份強取豪奪，故此，不再與之往來。
“大長公主說笑了，誰年輕時候沒幹下一點兒混賬事，方慍那廝能為權勢成為你的裙下之臣，自然不是什麽好貨色。”
後來，方慍年長色衰，色衰而愛馳，大長公主自然又有新歡，這位便棄之如履。
壽光大長公主說：“聽說你那時偷偷去打了他一頓？”
老太太臉色不變，搖了搖頭，說：“不是我，怎麽，你們都以為是我？”
壽光大長公主點點頭。
老太太解釋：“是裴勇，他偷偷的去給方慍套麻袋，打得人家鼻青臉腫，得意洋洋的跑來跟我說，幫我出氣了！”
壽光大長公主笑笑。
老太太回憶起老侯爺，臉上展露笑容，褶子都舒展開。
“你這些年，過得怎麽樣？”大長公主問。
“如大長公主所見。”老太太一本正經的說：“過得實在是糊塗。”
“誰不是呢？”壽光大長公主嘆息。
人的一生，糊塗是一輩子，精於算計也是一輩子。
“大長公主的府邸裏如今還豢養面首？”
“嗯，養了幾個年輕的，解解悶。”壽光大長公主說：“你知道的，自從光華逝去之後，我那公主府的門庭一日比一日冷清……”
老太太沈默，外頭都傳壽光大長公主的駙馬爺英年早逝有一半是因為頭頂一片綠色草原，受不了大長公主的恣意，活生生被氣死，自然，這是傳聞。
“挑了幾個模樣好看的陪著，心情都變好。有個模樣脾氣都很像光華，也不知他黃泉之下有知，會不會氣得活過來。”壽光大長公主笑笑，眼角微微濕潤。
老太太一口茶水差點兒嗆住，說壽光大長公主對她的駙馬沒感情吧，在人家魂歸九泉後，找的面首都有幾分宛宛類卿，說有感情，人家活著時候，兩人沒少吵架，雞飛狗跳，有時候吵架還會吵到聖上跟前，鬧得舉國皆知。
這世上的事情難以說得清，何來十全十美之事，總有個缺憾才能叫人感慨的。
回憶一段時間往事，兩人冰釋前嫌，老太太直接詢問壽光大長公主的來意，大長公主不隱瞞，把事情一五一十說了。
“懷瑾這孩子，是你和我看著長大的，如今臨近而立之年，府裏沒個操持大事的娘子怎麽行。”
老太太沈吟，道：“理兒是這個理，但是，不知道大長公主想要幫懷瑾議我們侯府哪位姑娘？”
壽光大長公主神秘一笑，道：“自然是……”
府邸如今及笄的未出閣的小娘子只剩下二房的庶女玉漣，三房的玉溪，玉潤年紀小，不合適，直接被排除在外。
兩人正談話，外頭傳來歡聲笑語。
沒一會兒，丫鬟掀簾，兩道頎長的倩影魚貫而入。
兩道嬌嬌的聲音在掀簾後戛然而止，蘇晚和五姑娘玉溪到老太太跟前請安，又恭恭敬敬的給壽光大長公主磕頭見禮。
壽光大長公主笑容和煦，她親自起身，牽起兩位姑娘，笑著打量，問：“這位可人兒想必是毓姐兒的閨女？”
她的語氣很溫和，完全看不出這位昔年是玩弄權術，一顰一笑奪人生死的大長公主。
蘇晚低著頭，舉止拘束。
“本宮這回來，拿了不少關外的好東西，什麽貂皮襖子，金石玉器珠寶首飾應有盡有，待會兒你們兩位姑娘去挑挑，喜歡什麽就拿什麽，不必拘束。”
“菀丫頭和五丫頭楞著做什麽，還不趕快謝大長公主。”
蘇晚有點意外長平縣主如此驕矜，她的母親壽光大長公主卻是如此和藹，而傳聞中的壽光大長公主猶如豺狼虎豹，旁人避之不及，看來傳聞不一定準，大多數是謠言。
蘇晚和玉溪恭敬道謝。
兩人在老太太跟前伺候好一會兒，蘇晚偷偷的打了哈欠，被壽光大長公主發現，讓她們累了先回屋子去歇著。
蘇晚滿臉紅暈，不好意思。
裴玉瑤十分開心，壽光大長公主對她和表姑娘都十分熱絡，這令她心中警鐘大響，總有些不安。
兩人得了吩咐，攜手出了觀鶴齋後，玉瑤忍不住問，“你說壽光大長公主來拜訪祖母是為什麽？”
蘇晚搖搖頭，說：“不知道。”
自從上次和宣邵的事被她發現，玉瑤一下子和她莫名的親近很多，或許是玉瑤的死令她想通，又可能是破罐子破摔，她幹脆把心裏想的說出來，“你想啊，如今子猷哥哥身居要職，誰不想拉攏他，我們侯府上又有幾個適婚的妙齡小娘子，上回承平伯府的夫人上門是為了玉瑤姐姐，而今，壽光大長公主上門，不知道又是為了誰。”
“表姑娘，你的婚事有著落沒。”五姑娘瞪大杏眼，笑嘻嘻的說：“萬一，大長公主是沖你而來的，你可是祖母的心肝兒。”
蘇晚咬唇，猶豫道：“世子表哥好像……好像給外祖母舉薦自己的同窗。”
“哦？”五姑娘說：“你見過他了？”
“見過。”
“如何？”她問：“你心儀嗎？”
心儀嗎？
只見過一面，何來心不心儀之說。
*
沒過幾天，蘇晚去觀鶴齋請安，老遠的看見一道頎長的身影直挺挺的跪在院門外。
走近了，一瞧，居然是裴泠。
蘇晚止住腳步，偷偷的問當差的丫鬟，“翠煙姐姐，世子怎麽跪在哪兒。”
翠煙蹙眉，小小聲的說：“奴婢不知，聽說是世子爺有求於老夫人。”
她有些疑惑，平日裏外祖母對裴泠是有求必應，能讓他跪著求的會是什麽事？
從廊下走過，一直目不斜視的裴泠忽然擡首睇她，他目光如炬，嚇了蘇晚一跳，腳像是生根一般，紮在地上，怎麽都走不動一步。
咽了口口水，蘇晚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心中平靜，她擡腿往前走，在門口當差的丫鬟看見她，低聲說：“表姑娘，老太太吩咐，不見客。”
“連我都不見嗎？”
丫鬟搖了搖頭。
蘇晚呆了好一會兒，轉身要離去。
她偷偷的打量裴泠挺得筆直的身影，又與對方的視線對上，這回，沒多加停留，急匆匆的離開。
當天晚上用飯時辰，聽丫鬟說，世子還在老太太的院裏跪著，誰去勸說都沒用。
第二天，蘇晚起來時，又問丫鬟觀鶴齋的情況，聽說世子跪了一天一夜，身子受不住，暈厥過去。
蘇晚的思想掙紮一會兒，在想要不要去探病。
窗外花開荼蘼，蟬鳴鳥叫。
不知不覺地，她站在裴泠的廂房門口，心中正在拉扯幾番，想要轉身離開，簾子被人掀開，裏頭的人被嚇了一跳。
是個美嬌娘，裴泠的妾侍，蘇晚楞了一下，心中沈甸甸的。
她來幹嘛，自取其辱嗎？
“表姑娘是來看世子爺的嗎？姑娘等著，奴家這去通稟。”
蘇晚點了點頭，說：“做了些糕點，想著給表哥送來點嘗嘗。”她把手中盛糕點的籃子遞過去，轉身準備離開。
裏頭的裴泠似是聽見外頭的動靜，沒一會兒，伺候他的小廝跑出來，恭敬道：“表姑娘，世子爺請你過去。”
蘇晚跟小廝入內。
“世子表哥。”她有點局促的站著。
裴泠身上的袍子松松垮垮的系著，披頭散發，外頭披著t一件石青色的外裳。
“怎麽，來看我？”
“嗯。”她雙手絞在一起，心中忐忑。
“想知道原因？”他的聲音冷冷的。
“啊。”
“我這些日子發夢，夢見了一些事……”他忽然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
蘇晚心不在焉的聽。
“菀丫頭，我想娶你。”他說：“不知你可願意？”
*
前世的裴泠親手把她送人，不久後，聽聞她突然暴斃。
她死的那日，正值大雪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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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瑤的喪事辦得風光隆重。
不過玉瑤年紀輕輕撒手人寰，喪事辦得隆重又怎麽樣。
裴泠冷眼睨馮永之，道：“二妹妹嫁去你家不過二三載便撒手人寰, 馮舜豐, 瞧瞧你幹的混賬事兒！”
馮永之自知理虧，紅著一雙眼, 低頭不語。
靈堂上。
二太太臉色蒼白如紙, 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多歲。
白發人送給黑發人，裴二老爺打算今夜給他早逝的閨女守夜，又低聲安慰不住抹眼淚的妻子。
蘇晚在靈堂前祭拜了玉瑤, 思及過往兩人的情分, 哭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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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侯府今日兒迎來一位貴客——長平縣主的母親，壽光大長公主。
壽光大長公主是當今天子的姑姑, 連天子都要給她三份薄面, 長平縣主如今已算是壓著脾氣低調行事，壽光大長公主年輕時與長平縣主一般，驕縱跋扈, 什麽養面首, 勾搭朝臣玩弄權術她早早的便試過，並在先皇駕崩後一度輔佐帝王, 手握重權。
壽光大長公主前一天下的帖子，第二日一早, 淮安侯府上下忙碌，等待迎接貴客, 老太太親自到府門前去迎壽光大長公主。
老太太出身將門，據說年輕時與壽光大長公主有過不淺的交情，只有伺候老太太多年的陪嫁婆子媽媽才知道，老太太原本與壽光大長公主是閨閣手帕交，不過，後來先帝駕崩，壽光大長公主玩弄權術，家人都勸老太太避開壽光大長公主，兩人之後不曾往來，等老太太嫁入淮安侯府，情分淡了不t少。
昔年，當今聖人清算世家權貴，不少王侯世家都受到牽連，唯獨淮安侯府置身事外，後來一直被聖人重用。
觀鶴齋。
壽光大長公主精神極好，老太太如今滿頭銀絲，大長公主卻烏發如故，她穿一件深紅色縷金百菊短襖，外面罩石青色百子銀絲褂，彩繡輝煌，頭上戴著珠髻，金釵步搖，綰牡丹頭，富貴逼人來，熠熠生輝。
多年不見，兩人寒暄一番。
老太太喚丫鬟煮了府邸裏最好的大紅袍送上來，她說：“這大紅袍是子猷偶然得的一點，全都送給老身，我平日裏喝這大紅袍少，記得大長公主從前是最愛喝大紅袍的。”
壽光大長公主端起茶盞，撇去上頭的浮沫，茶是好茶，鼻尖輕嗅，茶香四溢，她吃了一口，滿口生津，放下茶盞，緩緩道：“蘭兒，你居然還記得我喜歡喝大紅袍？”
老太太緬懷過去，一臉追憶：“大長公主的愛好，老身都記得。”
壽光大長公主深受觸動，一臉愧疚，道：“當年的事，的確是我對不住你。”
老太太後來不與壽光大長公主往來不單單是因為對方玩弄權術，而是因為曾經與老太太有婚約的未婚夫受不了權勢的誘惑，跑去當壽光大長公主的面首，老太太年輕時候性子傲，沒了解清楚是怎麽回事，一門認定是壽光大長公主仗著身份強取豪奪，故此，不再與之往來。
“大長公主說笑了，誰年輕時候沒幹下一點兒混賬事，方慍那廝能為權勢成為你的裙下之臣，自然不是什麽好貨色。”
後來，方慍年長色衰，色衰而愛馳，大長公主自然又有新歡，這位便棄之如履。
壽光大長公主說：“聽說你那時偷偷去打了他一頓？”
老太太臉色不變，搖了搖頭，說：“不是我，怎麽，你們都以為是我？”
壽光大長公主點點頭。
老太太解釋：“是裴勇，他偷偷的去給方慍套麻袋，打得人家鼻青臉腫，得意洋洋的跑來跟我說，幫我出氣了！”
壽光大長公主笑笑。
老太太回憶起老侯爺，臉上展露笑容，褶子都舒展開。
“你這些年，過得怎麽樣？”大長公主問。
“如大長公主所見。”老太太一本正經的說：“過得實在是糊塗。”
“誰不是呢？”壽光大長公主嘆息。
人的一生，糊塗是一輩子，精於算計也是一輩子。
“大長公主的府邸裏如今還豢養面首？”
“嗯，養了幾個年輕的，解解悶。”壽光大長公主說：“你知道的，自從光華逝去之後，我那公主府的門庭一日比一日冷清……”
老太太沈默，外頭都傳壽光大長公主的駙馬爺英年早逝有一半是因為頭頂一片綠色草原，受不了大長公主的恣意，活生生被氣死，自然，這是傳聞。
“挑了幾個模樣好看的陪著，心情都變好。有個模樣脾氣都很像光華，也不知他黃泉之下有知，會不會氣得活過來。”壽光大長公主笑笑，眼角微微濕潤。
老太太一口茶水差點兒嗆住，說壽光大長公主對她的駙馬沒感情吧，在人家魂歸九泉後，找的面首都有幾分宛宛類卿，說有感情，人家活著時候，兩人沒少吵架，雞飛狗跳，有時候吵架還會吵到聖上跟前，鬧得舉國皆知。
這世上的事情難以說得清，何來十全十美之事，總有個缺憾才能叫人感慨的。
回憶一段時間往事，兩人冰釋前嫌，老太太直接詢問壽光大長公主的來意，大長公主不隱瞞，把事情一五一十說了。
“懷瑾這孩子，是你和我看著長大的，如今臨近而立之年，府裏沒個操持大事的娘子怎麽行。”
老太太沈吟，道：“理兒是這個理，但是，不知道大長公主想要幫懷瑾議我們侯府哪位姑娘？”
壽光大長公主神秘一笑，道：“自然是……”
府邸如今及笄的未出閣的小娘子只剩下二房的庶女玉漣，三房的玉溪，玉潤年紀小，不合適，直接被排除在外。
兩人正談話，外頭傳來歡聲笑語。
沒一會兒，丫鬟掀簾，兩道頎長的倩影魚貫而入。
兩道嬌嬌的聲音在掀簾後戛然而止，蘇晚和五姑娘玉溪到老太太跟前請安，又恭恭敬敬的給壽光大長公主磕頭見禮。
壽光大長公主笑容和煦，她親自起身，牽起兩位姑娘，笑著打量，問：“這位可人兒想必是毓姐兒的閨女？”
她的語氣很溫和，完全看不出這位昔年是玩弄權術，一顰一笑奪人生死的大長公主。
蘇晚低著頭，舉止拘束。
“本宮這回來，拿了不少關外的好東西，什麽貂皮襖子，金石玉器珠寶首飾應有盡有，待會兒你們兩位姑娘去挑挑，喜歡什麽就拿什麽，不必拘束。”
“菀丫頭和五丫頭楞著做什麽，還不趕快謝大長公主。”
蘇晚有點意外長平縣主如此驕矜，她的母親壽光大長公主卻是如此和藹，而傳聞中的壽光大長公主猶如豺狼虎豹，旁人避之不及，看來傳聞不一定準，大多數是謠言。
蘇晚和玉溪恭敬道謝。
兩人在老太太跟前伺候好一會兒，蘇晚偷偷的打了哈欠，被壽光大長公主發現，讓她們累了先回屋子去歇著。
蘇晚滿臉紅暈，不好意思。
裴玉瑤十分開心，壽光大長公主對她和表姑娘都十分熱絡，這令她心中警鐘大響，總有些不安。
兩人得了吩咐，攜手出了觀鶴齋後，玉瑤忍不住問，“你說壽光大長公主來拜訪祖母是為什麽？”
蘇晚搖搖頭，說：“不知道。”
自從上次和宣邵的事被她發現，玉瑤一下子和她莫名的親近很多，或許是玉瑤的死令她想通，又可能是破罐子破摔，她幹脆把心裏想的說出來，“你想啊，如今子猷哥哥身居要職，誰不想拉攏他，我們侯府上又有幾個適婚的妙齡小娘子，上回承平伯府的夫人上門是為了玉瑤姐姐，而今，壽光大長公主上門，不知道又是為了誰。”
“表姑娘，你的婚事有著落沒。”五姑娘瞪大杏眼，笑嘻嘻的說：“萬一，大長公主是沖你而來的，你可是祖母的心肝兒。”
蘇晚咬唇，猶豫道：“世子表哥好像……好像給外祖母舉薦自己的同窗。”
“哦？”五姑娘說：“你見過他了？”
“見過。”
“如何？”她問：“你心儀嗎？”
心儀嗎？
只見過一面，何來心不心儀之說。
*
沒過幾天，蘇晚去觀鶴齋請安，老遠的看見一道頎長的身影直挺挺的跪在院門外。
走近了，一瞧，居然是裴泠。
蘇晚止住腳步，偷偷的問當差的丫鬟，“翠煙姐姐，世子怎麽跪在哪兒。”
翠煙蹙眉，小小聲的說：“奴婢不知，聽說是世子爺有求於老夫人。”
她有些疑惑，平日裏外祖母對裴泠是有求必應，能讓他跪著求的會是什麽事？
從廊下走過，一直目不斜視的裴泠忽然擡首睇她，他目光如炬，嚇了蘇晚一跳，腳像是生根一般，紮在地上，怎麽都走不動一步。
咽了口口水，蘇晚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心中平靜，她擡腿往前走，在門口當差的丫鬟看見她，低聲說：“表姑娘，老太太吩咐，不見客。”
“連我都不見嗎？”
丫鬟搖了搖頭。
蘇晚呆了好一會兒，轉身要離去。
她偷偷的打量裴泠挺得筆直的身影，又與對方的視線對上，這回，沒多加停留，急匆匆的離開。
當天晚上用飯時辰，聽丫鬟說，世子還在老太太的院裏跪著，誰去勸說都沒用。
第二天，蘇晚起來時，又問丫鬟觀鶴齋的情況，聽說世子跪了一天一夜，身子受不住，暈厥過去。
蘇晚的思想掙紮一會兒，在想要不要去探病。
窗外花開荼蘼，蟬鳴鳥叫。
不知不覺地，她站在裴泠的廂房門口，心中正在拉扯幾番，想要轉身離開，簾子被人掀開，裏頭的人被嚇了一跳。
是個美嬌娘，裴泠的妾侍，蘇晚楞了一下，心中沈甸甸的。
她來幹嘛，自取其辱嗎？
“表姑娘是來看世子爺的嗎？姑娘等著，奴家這去通稟。”
蘇晚點了點頭，說：“做了些糕點，想著給表哥送來點嘗嘗。”她把手中盛糕點的籃子遞過去，轉身準備離開。
裏頭的裴泠似是聽見外頭的動靜，沒一會兒，伺候他的小廝跑出來，恭敬道：“表姑娘，世子爺請你過去。”
蘇晚跟小廝入內。
“世子表哥。”她有點局促的站著。
裴泠身上的袍子松松垮垮的系著，披頭散發，外頭披著t一件石青色的外裳。
“怎麽，來看我？”
“嗯。”她雙手絞在一起，心中忐忑。
“想知道原因？”他的聲音冷冷的。
“啊。”
“我這些日子發夢，夢見了一些事……”他忽然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
蘇晚心不在焉的聽。
“菀丫頭，我想娶你。”他說：“不知你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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